孩子,為什麼你不挑剔?

週一上午四堂都是生命關懷的課，第一班有40人選修，第二班有117人。懸殊的人數，教我有些傷腦筋。我很想滿足對課程有渴望的孩子們的期待，而對於只是被動地趴在座位上的，我提醒自己要有耐心，如果他/她們不願意在我的課堂上「醒來」，顯然是我等得不夠久，或者，我還找不到喚醒他們的方法。

我記得我們一起欣賞一段Thomas Friedman的演講，但因為網路流速不佳，播放時顯得斷斷續續，而且銀幕太小，教室後座的同學應該是無法看到字幕。我原先期待會有人對此提出反應，但顯然沒有，許多人的目光都沒有集中在銀幕上，而後排的也毫無反應。

我忍不住提醒後排的孩子；「為什麼你不挑剔？為什麼你不在乎銀幕的字幕根本小到無法看見，為什麼你不告訴我這樣會影響你的學習和你的權益？為什麼你不挑剔老師給了你什麼而只是被動地接受？」

孩子，為什麼你可以無動於衷？

我也質疑自己，為什麼我的教材與表達無法讓「所有人」感到興趣（是不是太天真）？我看到許多眼睛睜大的孩子，那是我上課最大的鼓舞。但是我也看到茫然或者壁上觀的眼神，她/他們的期待是什麼？

我們師生難道不是在一個持續接受挫折的惡性循環裡嗎？許多孩子從來就不是活在掌聲裡的！與其說他們選擇開南，還不如說他們是精英篩選制度下的邊緣人。對一個從小就必須不斷面對篩選的孩子而言，每一個學習環境的轉換，就是接受挫折之下的妥協。只要這個社會仍然使用這樣一套精英導向的價值觀，更多的資源永遠只給更優秀的精英，而處在邊陲環境的老師與孩子，永遠要去追趕那一套單一尺寸的篩選標準；扭曲自己的身體與心智，讓自己去符合社會的精英制度，於是乎我們就得不停地追趕；求大、求卓越、求頂尖、求精英。

我們以為只要大學入學門檻降低，就能讓邊陲的孩子有機會成為所謂的精英，但是我們沒有去塑造另類的價值觀，容許甚至鼓勵成功與失敗的不同定義，我們忽略生命挫折的歷程已經和職涯選擇鑲嵌，而大學的四年教育，只是學習接受社會階層與職業價值的排序。

教育資源的決定者似乎也不認為，大學的學習也是內在的探索與自我肯定，因為更加地了解自己的有限而對職涯的選擇更自主，也讓人生的發展更開闊。我期待孩子們要跟上來，殊不知他們一離開我的課堂就要回到現實的生態與環境，繼續地被篩選與被淘汰，繼續地不被期待，也不覺得應該有期待。

直到目前，我還在這樣的泥沼中掙扎，我還在尋找一種自處與理解，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以一種偏安與浮沉的態度自嘲。我五門課共有288人選修，除了極少數選修兩門的之外，每星期我會接觸將近300個孩子。

我相信如果我和你開始一起挑剔，一起拒絕不合適的和讓我們不舒服的價值觀，也許我們可以相互改變，也能夠從彼此的互動影響中得到理解和支持。

記得我說的，老師也需要被激勵，因為我們共同面對的是同一套價值觀與社會運作體系，請你當一名挑剔的知識使用者，越多挑剔的聲音，我們的渴望就會被看見。